齊簡的後花園

 

文 / The Ground WORK

這是一幅台灣藝術家-齊簡的作品〈花園No.47-雨跡〉,如果走馬看花而不停下來好好端倪,或許會有所疑惑,為何這個人能在個大獎項、重要展覽中成為常客?為何此人總是在大家的討論之中出現?其實他的作品看似簡單,內容卻是曲折豐富,值得好好討論。

這張作品是在2015年於齊簡的個展「穿越後花園」中首次曝光,「後花園」的概念,則有多重的含義,首先最直觀的解釋就是一個隱蔽的私有領域,就是那種如果你有一筆突如其來的財產會埋起來的地方,而「後」這個字也可以代表著一個「新」的概念(post),所以「後花園」也可以解釋成對於「花園」的全新詮釋觀念,而「後」還有著與「前」的相對位置的關係,這麼多的解釋方向,在齊簡筆下卻可以相互並置,可以想到如此多重的討論界面,就是他為人津津樂道的深度功力。

而且齊簡的討論精彩無比,舉例來說,齊簡對「景觀圖像的相對位置」與「媒材之間的相對關係」作了辯證,而這兩者到底誰有發言權,在藝術史上的討論與拉鋸不斷,可以說是最敏感難解的議題,也被視為從「現代藝術」過渡到「當代藝術」的關鍵議題,齊簡用自己的作品,有深度來討論這個艱澀的命題,已經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而就我來看,最難的是齊簡企圖利用一個「花園」,讓此兩者可能共同發聲。

但到底什麼是「景觀圖像的相對位置」與「媒材之間的相對關係」呢?聽起來好像很困難,其實在觀看齊簡的作品中,想一下就通了,以齊簡的作品〈花園No.47-雨跡〉為例,以直觀視覺的角度觀看,畫面中有三大元素花朵、飛機以及黑色區塊,而人的想像力會去補足某些未知的斷裂,此時腦海中的概念應該是-花朵被視為一個前景,飛機在後方飛過,而黑色的區塊層是一個「場域」(或許是花園),所以前中後的關係應該分別是-花朵、花園、飛機,但仔細想想,其實黑色的區域就是一層黑色的顏料層覆蓋而已,顏料層本應是一個平面,本身應該是沒什麼,為什麼因為一架小飛機的置入而被賦予成了一個空間,上面的彩色點點被想像成雨點,其實也是黑色顏料沒有塗滿而已,但是基於傳統的透視法的規則,而令這張作品頓時成為一個有背景畫面。

以上的立場是一個以觀者正在觀看自身對這幅作品的投射的角度,必須設下一個前提,就是需要指稱所見到的是一個「景觀」投射,而如此討論的界面是一個大眾共通的認知,在這時「後花園」的位置所在在觀者的四周,應該說觀者正在「後花園」之中走動,作品與觀者產生了關聯,這就是「景觀圖像的相對位置」。而這樣的看法,往往被當代的美學家質疑,認為只是一個仿真的騙局,這種的欣賞方式的出現純粹是因為照相術被發明之前為了紀錄現實而不得不妥協的辦法,未必是藝術的本質,況且也已經不適用於當代了。

這時候如果我們換成另一個角度思考,將主觀意識型態抽離,把從小到大的印象或學習都拋開,沒有任何投射、沒有賦予額外更多的意義,回歸到最原始純粹的材質角度來看,同樣一張作品〈花園No.47-雨跡〉,同時竟然有著完全相反的前後關係,往牆上的作品看去,距離觀者最遠的一層(後),反而是印花布(原是前景的花),再往前是黑色的顏料層(原本是花園的場域),而最前的一層,才是畫在顏料層上的飛機(原是遠在天邊的飛機),而此時前中後的關係分別是-飛機、花園、花朵,「後花園」的位置退到最後方(花布),被黑色顏料層蓋住,真正擁有一種隱蔽性,花布反而成為了顏料層的背景,而觀者的位置完全被趕出在「景觀」之外,只是站在展場看著一張有著顏料及花布作品而已,這就是「媒材之間的相對關係」。

同一個東西,居然可以完全反了過來,存在於同一張作品之中的兩種前後順序完全是相反矛盾的,但卻能讓兩種序列「同時」存在,所以說企圖把「景觀圖像的相對位置」與「媒材之間的相對關係」共存,這才是齊簡的作品最難且最可貴的地方。

齊簡運用操作「前後」關係,一舉把「語言」與「媒材」在作為作品本質的爭論中,化解了對立,〈花園No.46-臨在〉(下圖)更刻意凸現了這個觀念,作品中的飛機,齊簡刻意畫於磁鐵,吸附於顏料層之「上」,並置了「景觀」的價值以及「媒材」的本質,留住了圖像,又克服了表面,展覽名稱中的「穿越」有多重的含義,是觀者正「穿越」著後花園,抬頭望去,看見一架飛機由天際劃過。同時,「後花園」在由隱蔽於「背景的背後」的位置,自己主動由後「穿越」至前。而從自古以來不斷推翻辯證的意識形態,新舊並置的作品亦能「穿越」歷史「前後」,具有多元形態的思考並置,恰中當代藝術與後現代性格。


文章來源:http://recordsoftheground.wixsite.com/theground/single-post/2017/02/07/%E9%BD%8A%E7%B0%A1%E7%9A%84%E5%BE%8C%E8%8A%B1%E5%9C%92